以女性的方式感受世界
黎荔
生为女性,天生就是感官动物,总是被各种光彩夺目的东西所吸引。视觉、听觉、嗅觉、味觉、触觉的天生敏锐,是女性更信任直觉的原因。她捕捉看似毫无关联信息的能力堪比超人,一个飘忽的眼神被她发现,她往往就在心底起了涟漪,而且能跟几个月前的某事或某句话瞬间关联,可怕的是,她通常不会错。因此,女性常常不太信赖理性判断,理性判断对她而言,会消伐情感的丰富性,而让事物索然无味,本身她的感知就已足够的敏感了。如果,你以女性的方式感受一下这个世界,你会发现女性眼中的世界通常比男性的更绚丽多彩。
女人都是色彩大师,总想玩转千变万化的色彩交融与碰撞。霜色凄凄,蔼色沉沉,柳黄鸦青,靛蓝朱红,豆绿月白,赤金琥珀,酡颜胭脂,鸭黄紫檀……普鲁士蓝,巴黎绿,柠檬黄,覆盆子红,薰衣草紫,那不勒斯黄,波尔多酒红、知更鸟蛋蓝、印度的麝香黄、日本的桔梗紫……为什么女人逛街总是流连忘返,街边林立店铺的各色物品总想带走一两样,因为她们总梦想将整个世界的绚烂色彩带回家呀!
女人都是听觉动物,女性的听力天生细腻。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女人似乎是不分年龄的,上至八旬老太,下至幼儿园小女生。女人更容易察觉人们说话时音调的变化,以及语音后面表达出的“语气”或“口气”。她们听风听雨,听市井闲谈,听孩子的哭声笑声,听小猫打盹的呼噜声,听丝绸划过皮肤的声音,听肉菜在砂锅里慢炖交融的窃窃私语,听深秋静夜里屋角的虫声幽微。直入心扉的音乐,更是能轻易地舒展开女人最柔软脆弱的秘密,当那些渺茫的乐声响起,水雾般将她们笼罩,又飞散,一切在梦与非梦之间,这时的女人像一片轻盈的叶子,漂流在音符的缓缓细流里,不只是去听,而是去沉浸,浸没全身。
女人都是气味猎人,她们通常对一切气味都很灵敏。无论是泥土、森林、花果、冰雪、海洋、阳光、雨露,还是手工巧克力、苦咖啡、烟薰味,包括人体气味和城市的气味等等。对女人来说,每一种气味都有它独有的故事。可以由此想起某一个人,某一件事情,勾起埋藏在深处的记忆。女人有时靠嗅觉、体味就可以辨析男人。女人喜欢自由地体验、探索和发现奇妙的气味世界,比如就城市而言:伦敦是阴沉的雨天味,清凉冷冽。东京是粉色樱花的少女气息,巴黎有一种牛奶糖的味道,奢华享乐。香港的味道,散发着西瓜味似的热烈果香,热带气息随着热力活力一起尽情挥发、扑面而来。我常常想,西安的味道是什么呢?是香气铺展开来的一刹那,扑面而来的盛世喧嚣,平地而起的楼阁宫阙,令人目不暇接的万千气象,如一朵艳压群芳的牡丹花,团团满满地绽放,春风拂槛露华浓,花开时节动四方。然后,盛景散去,旧时长安,一如旧时月色,只留下了幽幽浮动的余韵,如一炉燃尽的沉香,只剩袅袅余烟,诉说着不尽的前尘……如何勾勒调配出西安的味道?广藿香、雪松、焚香、琥珀、香草、麝香,檀香,龙涎香,安息香,灵猫香,海狸香,乳香,没药,丁香,总之,选用的这些香材要给人以古典而华丽的感受,彰显出深沉与优雅的特质,把东方特有的风情发挥到极致,沉稳大气,深邃神秘,扑朔迷离。
女人都是味觉高手。平日里,她们的抽屉里、餐桌上、书桌边,缤纷各色的小零食连绵不断。水果蛋糕,奶油派,葵瓜子,麦片饼干,花瓣布丁,花生核桃,大枣蓝莓,葡萄樱桃,鱼片海苔,坚果巧克力,奶酪冰淇淋……在不时涌散的一股茶咖啡香中,各种闲嘴小食,川流不息地穿梭于纤指与红唇。女人大都喜欢做饭。哪怕是很费时间的细饭,比如麻食,一种形状如指甲盖大小的面疙瘩,又有个名字叫猫耳朵。她们在盆内放入一个鸡蛋,用凉水和一个光滑的面团。然后,擀成光滑的一张大面片,一层又一层折叠,纵刀切成粗细均匀等份。再横刀切成小方丁,然后用大拇指一搓一个小麻食,快速地一个个搓去,行云流水一般。怕粘在一起,轻轻撒上一层面粉,灵巧的手指蜻蜓点水,飞快搓出了满满一案板的麻食,大小均匀,鼓立微翘,等待着下锅。麻食配菜的品种可以不拘泥,冰箱里有啥就用啥,但土豆和西红柿不能省略,对汤的口感影响较大。不管是什么配菜,都要切成小丁,胡萝卜,土豆,西葫芦,西红柿,平菇,黑木耳,一样样切得切半晌。条配条,丁配丁,块配块,做菜也是美学,讲究搭配和谐。女人就是这样,如绣花一样,心甘情愿用时间来慢慢料理,各种声香味俱全的菜肴羹汤。小小的厨房内,女人是终身以之的祭司,比任何僧侣都虔诚,一日三举,风雨寒暑不断,那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执着,一定有些什么令人敬畏的温柔与强大。
女人都是触觉达人。女人对痛觉、触觉极为敏感,且是全身性的,而且忍耐痛感也比男人强。对女人来说,触觉是怎么悄无声息,却又实实在在地直接影响着大脑的辨识。比如,同样面对着一块服装面料,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有什么区别,而女人用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,是柔软还是硬挺?是细腻还是粗糙?是厚重蓬松还是薄如蝉翼?还把布料贴在脸上,用面颊的皮肤去细细感知。她们可以清晰地分辨纯棉、涤棉、冰棉、棉麻、水洗棉、网眼棉,各种绫罗绸缎织锦,乔其纱,欧根纱,塔夫绸,法兰绒,天鹅绒,莫代尔,马海毛,牛津布,华达呢,贡丝棉,驼丝棉,各种蕾丝提花,亮箔珠绣,压褶压烫,鱼网镂空、褶皱堆积、金丝银线……
女性的世界,是一个视觉、嗅觉、味觉、听觉、触觉都极其繁复多彩的世界。她们的浴室,毒艳夺目的数十种浴盐,浴油,香皂,沐浴精,洗发露。她们的阳台,遍植兰花芦荟,百合杜鹃,绿萝文竹,仙客来,马蹄莲,以及各类叫不出名字的绿蕨或多肉。她们脸上的彩妆,蛋壳白,杏仁色,橄榄肤,烟薰灰,牡蛎黑,珍珠灰,珊瑚色,芭比粉,玫瑰红……她们三两闺蜜约会茶馆或咖啡馆,留一盏铜烛台点着靛蓝蜡烛,喝时令新调配的药草茶或水果茶,如水般流泻的音乐似有若无,她们讲不完的悄悄话。
用女性的方式去感受这个世界,意鼻眼耳身的开关全面打开,声色香丝丝缕缕,全渗入心田。生命的感动就是如此打开的,生活的美丽就是这样展现的,要体验生命之美的女人,渴望在似水流年,执子之手,与爱相守,打开一切的感觉开关,安然地、喜悦地沉浸入生命中最深切、最感动的时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