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从小就在马不停蹄地奔跑,从来不曾真正拥抱生活。生活必须慢,然后你才能领悟。
药
果然有效,幕寒渊睡得特别香,都早上七点了才醒过来,更令人高兴的是头已经完全不疼了。但一想到梦清秋就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,仿佛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行走在黑夜里,恐惧和绝望已将他团团包围。于是,他在心里祈祷起来:“愿菩萨保佑梦清秋一路平安!”
临出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车被堵在了停车场里面,王杰去找车主挪车,幕寒渊趁此机会给两个美女拍了几张照片。太阳才刚爬出山峰,在云堆里游走,不时漏出耀眼的光芒,蓝天掩映,群山吐翠,天清气朗。
三姐妹青年客栈往西不远就是有名的网红景点天路十八弯,这是海拔四千六百五十九米的剪子弯山最险峻的地方。在天路十八弯海拔三千九百九十米处有一个观景台,王杰停下车,大家在这个地方观赏拍照留念。
此时此刻,太阳从云彩间隙撒下的阳光通过丁达尔效应投影在天路十八弯上,恰似一盏金色的聚光灯自上照下,光影流淌,哗哗有声,又好似一层金色的面纱,在青山掩映下朦胧梦幻,熠熠生辉。幕寒渊怀疑自己中了境魔之道,幻视幻听,急念《清静》经:“内观其心,心无其心;外观其形,形无其形;远观其物,物无其物。三者既无,唯见于空。观空亦空,空无所空。所空既无,无无亦无。无无既无,湛然常寂。”念完一摇头,除了声音之外,其它还在,看来着魔已深,救无可救。忽又想起在翻越折多山前巧遇夕照金山时的情景,金山就像是在云端酣睡的观音菩萨,极为静美神圣,见者远观膜拜,瞬间便能淡定心神,超脱烦忧。而这光影十八弯却像是妖精一般,迷惑你的心智,吸引你不断靠近,直至将你完全吞没,失去自我。成佛易,修仙难,佛道之别原来在此。豁然开朗之后再抬头回望高处,蓝天白云,绿树黄草,与白色的佛塔相映生辉,又是另一幅绚丽的山水画。
美女碰到美景就是罪孽,不比出高低来誓不罢休。艾伦和杜珍妮简直就是摆拍狂魔,时而回眸一笑,含情脉脉,时而搔首弄姿,火辣挑逗,时而腾空而起,探云揽雾,时而就地翻滚,亲吻大地,折磨得幕寒渊哭笑不得。偏偏这一路如梦如幻,异彩纷呈。不过,她们也会时不时地抛几个媚眼或来几句玩笑以示感谢,倒也颇为有趣。
从剪子弯隧道开始,车就在四千多米的高原上行驶,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——时而蓝天白云,相辉相映;时而碧空如洗,万里无云;时而又是乌云密布,如泰山压顶。然而大地却是一例的金黄色,苍茫浩瀚,广袤无垠。
偶尔也能远远地看到雪山,层峦叠嶂,绵延万里,令人陡生一览众山小,天纵豪情之慨叹!
真是名符其实的天路,还能遇到神仙和怪兽!
在翻越卡子拉山时,幕寒渊远远地看到八个朝圣的藏民,脚踏黄草,身体却在云端里滑行,飘逸虚幻,正是八仙过海。翻过卡子拉山,远处山凹里一群的黑色怪兽出现在大家眼前,待到近处一看原来是牦牛,俯食仰观,气定神闲。
大家时而尖叫惊呼,驻车饱览,时而沉默不语,静静品味,任时光荏苒,任风云变幻。有那么片刻,大家一言不发,只有风声欢啸,幕寒渊驾着车行驶在草原上,感觉自己就像是徜徉在风里,无羁无绊,自由自在,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颇似得了灵性一般,欢呼雀跃,奔腾不息。
兴奋之余,大家也难免会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。聊得最多的当然还是沿途见闻,美景美食等等,偶尔也聊一些个人话题。或许是因为好奇心过剩,幕寒渊突然说道:“珍妮,我想问一个涉及隐私的问题,不知道您是否介意?”
“没关系呀,您问吧,但您别指望我一定会回答哦。”杜珍妮的回答倒也合乎情理。
“昨晚说到您是因为失恋才选择去拉萨的对吧,我就想知道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了。”
“哈哈,我还以为你要像网上那些渣男一样问一些没正经的问题呢!”杜珍妮满不在乎地回答。
听她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,幕寒渊多少还有点忐忑的心放了下来,继而又戏谑道:“不着急,咱们一个一个的来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逗得大家一阵哄笑。
“想听故事可以,不过,我有个条件。”笑完之后,杜珍妮又接着说道。
“还有条件啊,那算了!”幕寒渊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“哈哈,你怕啦”杜珍妮说完得意地笑起来,无论是她的话还是笑声都充满挑衅的味道。
“我熟男一枚,有什么好怕的!”幕寒渊丝毫不肯示弱。
“那你答应不?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要不我还是先讲故事吧,讲完了再说。”
“不行,听完故事我可就不认了。”
“你爱认不认,反正我也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。”
这个回合,幕寒渊似乎败了,但他倒没觉得恼,反倒觉得这姑娘还挺有趣,一路上有这样的伴肯定不会寂寞。
“我和我男朋友是大学同学,一起差不多快四年了吧,我们爱得很深,深到会恨的那种,一天见不着就会骂娘。但他父母不同意,嫌我们家太穷,加上我们又都是独生子女,担心他们宝贝儿子将来负担太重。”
“现在不都有退休金或者养老金吗?”艾伦插话道。
“我们家是农村的,我父母都是农民,那点养老金能管什么用啊!”杜珍妮有些疑惑地说道。
“我们老家也是少得可怜,好像一个月一百左右。”王杰证实道。
“这个分地方,有的地方高,有的地方低,反正农民的养老金确实很少。”幕寒渊曾经关注过农村养老的问题,也算是略知一二。
“最惨的就是农民了,以前提倡独生子女的那会儿,说的是政府养老,等到现在真正需要养老了,政府一个月给你百八十块钱,够干嘛呀!”王杰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不满情绪。
“你也是独生子女?”艾伦问道。
“我和我婆娘都是。”王杰答道。
“我们国家人多,国家应该也是负担不起吧!”幕寒渊解释道。
“我在网上看到高的退休待遇一年能拿到上百万,一年几十万的,几万的,差了上千倍,这也太不公平了吧!”王杰愤然说道。
“上百万估计是瞎说的,就算有,全国应该也没几个。不过,差距大确实也是事实,相信国家应该会慢慢纠正过来。”艾伦说道。
“咱们言归正传,继续听杜珍妮的故事如何?”幕寒渊提醒道。
大家表示默认。杜珍妮又开始说道:“后来他跟他父母吵翻了,他一气之下就搬出来住了。我们在外面租房住了一段时间,大概有三个月吧,那时候我们刚刚毕业,都没有工作,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,所以他后来就向家人低头了。”
“你们就这样散了?”幕寒渊问道。
“没有。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,但还是经常见面。”杜珍妮停了停又说道,“我可能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,为了说服他父母,我亲自上门去拜访他们,但当时没控制住,跟他堂姐吵了起来,吵得很凶,他们一气之下,把我赶出了家门。“
说到这里,杜珍妮眼里泪光闪闪。幕寒渊想安慰她,话还未出口,又听她继续说道:“自那以后,我们的联系就日渐减少。他因为一直找不到工作变得越来越郁闷、暴躁,不但经常跟我吵架,也跟家人吵,而且越来越厉害。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他的留言——宝贝,来世我一定娶你!我以为他自杀了,就马上报了警,并赶了过去。”
杜珍妮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而且一发不可收拾,汹涌澎湃,滔滔不绝。她双手捂脸,把头埋了下去,背部颤动,状极痛苦。幕寒渊掏出纸巾递给她,她擦了擦眼泪,埋着头接着说道:“他竟然真的死了,还把他父母和堂姐也带走了。”
“他……”王杰还想问什么,但却卡在喉咙里没了下文。
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静穆诡异,时间仿佛停止了脉动,大家的表情也凝固了一般。
谋杀亲生父母的不是没有,但几乎都是为了谋财,为殉情而谋杀亲生父母还真是闻所未闻,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,幕寒渊再一次掏出纸巾递给杜珍妮,艾伦则轻轻地抚拍她的背部。
“从那以后,我的身体越来越差,后来就得了抑郁症。因为抑郁症的原因,影响到了工作,又被公司炒了鱿鱼。”待心情平静以后杜珍妮又继续说道。
虽然她说得极为简单零碎,幕寒渊还是能大致还原出诸般情景,那都是惨不忍睹的事。
“医生建议我出来走走,加上我确实也烦透了,所以就采纳了医生的意见。”
杜珍妮讲这些的时候,心情已经慢慢平静下来,一点也看不出她是抑郁症患者,估计治疗的效果还不错,至少看上去是这样。
“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拉萨呢?而且还选择徒步?”幕寒渊问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反正我的第一选择就是拉萨,就好像我曾经去过一样,又好像我就来自那里,这种感觉我表达不出来。至于选择徒步,是为了融情于景,更好地跟宇宙万物交流。也只有这样,才能吸天地之灵气,强大我们的肉身和灵魂。我们从小就在马不停蹄地奔跑,从来不曾真正拥抱生活。生活必须慢,然后你才能领悟。像我们这样坐在车上,怎么可能融情于景,怎么可能沉浸其中,怎么可能融会贯通?走马观花毫无意义。当然,如果我走不动了,也会选择搭车,但那是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跟万物沟通的状态。”
“你说的太对了!”幕寒渊激动地冲杜珍妮竖起大拇指,狠狠地顶了顶。但他同时也感到汗颜,虽然他们的旅行观是如此一致,但他居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远程徒步。当然那是因为自己的怯懦,不敢面对那样的艰辛。
“到拉萨以后还原路返回吗?”王杰问道。
“我没打算回来——我不想再回到我原来的生活状态。”
“你打算出家?”幕寒渊有些疑惑地问道。
“是的,踏上318才有了这个想法。”
“可以问理由吗?”
“男朋友为我而死,而且罪孽深重,我要用我的一生为他超度。”
幕寒渊本想问问她父母怎么办,又觉得太俗了,既然她都已经决定出家了,必定已是看破红尘,再拿这些红尘俗事去骚扰,倒真是应了“庸人自扰”那句话了。想到这里,幕寒渊便改口说道:“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。”
“不说了,我都说了是个玩笑。”
“没关系,但说无妨,我又没说一定要答应你。”幕寒渊明知她是有想法的,只不过故意不说而已,这反倒引起了他的兴趣。
“不说。”这次她果断地说道。
后来幕寒渊才明白,她不是不想说,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说。
未完待续扫码关注不俗即仙骨,多情乃佛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