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在窑洞
作者| 文璟·朗诵|强歌
在县城生活,买一套小住房已算是安居了。但对于我而言,城里的楼房,像是漂泊的驿站,虽然一小家人住着,但始终没有家的归属感,真正感觉家就在生我养我的农村,在父母居住的庄里,在亲人居住的窑洞。我懵懵懂懂的记忆是从老庄的小窑开始的。老庄原在沟边,一院3家5孔窑,大伯、二伯和我家共同居住,我家的窑洞,是院里最小的一个。记忆中第一次睁眼看到的是:紧闭的门上面一个方孔,透着比方孔更粗的光柱,柱子上飘着的浮粒,在舞动,在追逐、在打闹;窑洞的的墙壁上,不光滑的泥被烟熏出各种花纹图案,有的像妈妈的发型、有的像公鸡的冠子,有的像沟里的树头,有的像天上的云朵,可没有一个图案像馒头、像饼子、像妈妈切的面条。这个小窑洞几乎装满了我童年的所有记忆。在这个窑洞,我第一次开口骂了人,骂的是给我打针治病的;在这个小窑洞,我吃过糠皮饽饽,第一口甜,第二口涩,第三口苦的滋味永远记得;在这个小窑洞,我把妈妈做的饭吃完,一脚把小碗从炕上踢到地下,摔碎了。第一次记得,妈妈打了我屁股,妈妈说,那只碗是和父亲结婚时陪嫁的。之后的吃饭碗换成了洋瓷碗,碗烫手端不住,就爬到“栏杆”(炕和锅灶中间的土隔栏)上吃。以后在这个小窑洞,有了弟弟,虽然有了看弟弟的责任,但再也没有挨过饿,学着给弟弟喂开水泡馍,弟弟吃剩下的我全吃了,有弟弟好吃的,也有我好吃的。开始拾掇新地方时,我已经6岁了,清楚记得社里给我家分了七只山羊、一头瘦黑牛,牛和大伯家的牛栓在一个槽,冬天就栓在磨窑里,羊无圈,在场边挖了个小洞穴,绕着洞穴用树枝做成半圆形的篱笆,算是羊圈。羊经常脱圈跑出去,吃了邻居的庄稼。无奈之下,父亲才决定开始拉新庄。所谓的新,就是在别处挖窑洞,农村把修新庄子叫“拉庄”。新庄是一个山下的水坷崂,当时只在选定的地方划了个地基。刚包产到户的时候,家里连一个好一点的铁锨和头都没有,记得用来挖土的是从队里分来的一个老铁锨和一个窄板头。农事不紧的时,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下地,父亲就一个人整天拉庄子,一撅头一撅头往下挖,一锨一锨往架子车上装,装满了再一个人往出推倒向沟边,就这样,不分早晚、不分冬夏,三四年时间才拉开了一个八米左右、二十米左右的院,按农村当时的习惯,一个庄子有一个主窑、一个灶房、一个仓库就算庄子成型了。我们搬家,只挖了两个窑。一只窑安了锅,算是家了;另一只还是半成品,没有安门,也没有做炕,堆放着杂物。记得搬离旧庄的那几天,还没有过端午,窑洞就想着火似的,妈妈埋怨说:这个窑催着不让住了。搬地方那天,天下起了毛毛雨,晚上我把羊赶新圈,家里来了几个“壤院的”,母亲做了鸡蛋煎饼抄猪肉,那晚饭真香,我吃得欠欠的。说是新家,也只能算是搬出旧庄,不但狭小,而且布局很乱。庄子虽没有成型,但农户必备的功能得齐全。除了家和窑,开挖的第三只、第四只小窑洞在庄左侧,一个是牲口窑,一个是专门给牲口储存草料的窑,足见当时对耕畜的重视程度,而且还在庄外整了块平地,筑了土台,挖了个深槽子,用泥漫牢,算是喂牲口的土槽,白天把牲口拉出来喂,晚上和雨雪天,就把牲口拉进窑,算是耕畜有了食物保障和防冻避雨之所。搬到新庄后,庄里人都我把我家叫“前湾”。我整天在放羊,那时穷,养羊不是为了增加收入,也不为了是吃肉,而单单是为了采粪给田里上肥,羊的待遇最差,羊圈在院外,是用树枝和树梢搭建只能遮雨雪的棚。猪和狗就一直没有棚圈。院外右旁挖了两个小窑洞,一个是磨窑,一个是烧炕柴和草窑。十二岁那年,我才开始上学小学。每到星期天和寒暑假,大多时间就拉庄子,早上天不亮就起,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用掀往架子车上装土,然后一车一车往沟边倒,一直到上初中,才收拾好两个能住人的地方。那年,我16岁,父亲已经39岁,而为拉庄子,花了父母9年多的时间,而且全部没有箍过,都是挖好后,等干了,再用泥漫上两遍,用土机子做个门肩子,开两个窗、搭上个炕,就算一个窑收拾好了。让父母自豪的是,我们家的拉庄子挖窑,土质坚硬,不需要箍,这样父母就省了很多事,也节省了钱。初中还没有毕业,弟弟没上完小学就辍学回家务农,弟弟是不愿上学了,他说他白念书,白花家里的钱,他回家除了放羊,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和父亲一同拉庄子。按照父母的意思,我和弟弟都要结婚,地方窄小过不成事,得有一个家、一个主窑、一个粮食窑、我一个窑、弟弟一个窑。我考上小中专后,每月学校补贴33斤粮、42元菜票,每月还得填补40多元的生活费。那几年,家里日子算好起来,缺钱但不缺吃,记得小麦、杏干、杏核全部涨价,最好的还是羊价,一只从原来的的四五十元涨到二百多元。弟弟放羊很精心,羊也繁殖得快些,我生活费用就靠买羊,每年出售四个羊就够生活费用了,弟弟虽没念成书,他一直希望我把书念成。出门在外,家就是父母住的庄子;回到家里,家就是生火做饭的窑洞。我的家原来全是窑洞,习惯上把有锅灶的窑叫家,把住人的叫窑。父母住的是主窑,我们叫大窑,我和弟弟住的较小,一个靠边、叫边窑,一个在侧面、叫窑窑。工作以后,虽没有干成个事,但在父母和弟弟的眼里,我是为国家做事的人,回家就把我当亲戚,家里繁重的农活也指望不上我,不想让我和弟弟分家,给我箍了一只小窑,以备回家居住。从那时起,父母一直给我和弟弟准备“洞房”,为着这个目标,弟弟也跟着一直拉庄子,把原来的院拓展了再拓展,去掉院内所有的土台、土洼和土咀,正面三孔、侧面两孔的院落才基本成型。之后父亲就跟着有 “手艺”本地土匠“便工”,基本上是两天工换人家一天工,这样又过了四年,直到我小中专毕业,五孔窑洞简单地用泥漫过,盘了炕安了门。可农家的地方,多少都嫌不够,粮食从一个窑放到两个窑,以后三个住人的窑都放了粮食。开始箍窑用土机子,土机子是父亲和弟弟轮流着一个一个打的,他们开始两天能打100多个土机子,后来最多一天能打200多个,而且是专门打,直到2001年,才箍了两个窑,把崖面重新整修了一遍,重新做了土明肩字,算是当地较“流行”的庄子了。父母想为两个儿子在家大操大办、热热闹闹地结婚。我结婚在单位简单地举行了个仪式,半天就结束,弟弟在家结婚,三天时间亲戚邻居来往不断,热闹异常,家里的院子热热闹闹,欢声笑语,笑得开心、真诚、纯粹,那种热闹是在城里找不到的。我喜欢农村结婚那种热闹的氛围,甚至在梦中在家结婚,我知道这是家牵着我的魂,家让我有一种归属感,这是一个人一生对家难以割舍的情节。在这几孔窑洞,耗费了父母多少心血和汗水;在这几孔窑洞里,寄托着对儿孙幸福的梦想。2008年汶川大地震,波及到家里窑洞的安全。第二年我就让弟弟给家里盖个房子,以备安全之用。这是我家第一次盖房,一共三间房,除了政府的灾民建房补助,其余弟弟就地取材解决了。去年弟弟又盖了三间,和原来的对口;今年弟弟下决心把崖面全部用砖砌了,还有两孔窑洞要全部箍。为拾掇这个家,耗费了父母半生的心血不算,近几年大修、加固、盖房、砌崖面、做地面,一共花费了十多万元。这对一个农村之家,可谓是天文数字,父母和弟弟平时特别节俭,但在收拾地方上,每年都是一大笔开支,为这他们却能舍得。我知道家里靠种地、养羊、养牛收入,真是一分一分地积攒,而近几年修建住处,却是几万几万地花出,父母和弟弟从不在我面前说困难。家里虽然盖了新房,可父母不愿住,都嫌房子不适应,冬天太冷,夏天太热。父母喜欢住窑洞,不单单是窑洞冬暖夏凉、居住舒适,也是父母一生的“创业”经历。家从老庄到新庄,从窄小到宽敞,一个到两个,从两个到三个,从三个到五个,一?头一铁锨地挖土,四十多年的安居变化,可以说为了这个“家”,耗费了父母大半辈子的精力。父母都觉得,乘着他们能帮上忙,把地方拾掇好,以后再不用弟弟收拾了。为了儿孙的将来,年已七十岁左右的父母,还为子孙后代的安居操心。从参加工作那时起,就意味着就和父母、弟弟分开了,虽然离家40多公里,除了节假日,平时很少回家,有时真感觉自己像一个飘荡的游子,住房处换了几回,但到哪里好像哪里都不属于我,梦里一直在家里的山沟走着、跑着。有句话说:落叶归根,虽然还没有到落叶般的年龄,但我常常有逃避城市的念头,真想回到农村的窑洞,跟亲人一块生活。回家到父母身边,和父母说上几句话,看着父母和女儿玩笑,才有到家的感觉;回到家里,躺在窑洞热腾腾的土炕上,才能睡得香甜、睡得踏实。
作者简介
文璟,环县合道镇人。学农业、喜文学,爱乐器,痴道情、崇古典。雨夜孤闲,烛光之下,宜与文字对话。自嘲曰:粗俗而事文字之差,寡言专差外宣之事。
主播风采
强歌,甘肃省普通话水平测试员,庆阳市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委员。情在心中,声无止境。诵读,是对生活的至深告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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